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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心感知生态的力量
——《甘肃祁连山:问责风暴下的生态突围》采写谈
薛亮
年7月20日,一场振聋发聩的中央问责风暴,揭开了甘肃祁连山生态环境遭到严重破坏的盖子。8月中下旬,在问责风暴刚刚“满月”之际,我用时4天,行程余公里,实地探访了处于“风暴”中心的甘肃张掖,尔后撰写的调查性报道——《甘肃祁连山:问责风暴下的生态突围》,在第二十八届中国新闻奖评选中获得一等奖。
▲受矿业开发等人类活动影响,七一冰川生态环境遭受到不同程度的破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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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载着压力的采访之路
处于风暴旋涡中的甘肃省各级国土资源部门负责人,是我采访计划里的重要采访对象。原定的采访计划能不能顺利实现?拟定的受访对象愿不愿意和我敞开心扉聊聊?所有揣测与不安,都在双脚踏上陇原大地的那一刻起,愈发明显起来。
高林俊是我抵达甘肃后见到的第一位官员,这位张掖市国土资源局局长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痛彻心扉”。在此后对张掖各级国土资源系统工作人员的采访中,我都能感受到此次事件对他们的触动之大。“痛定思痛”“知错即改”“刮骨疗伤”“抓铁有痕”“只争朝夕”,这些词汇在这里有了最生动的诠释。
第二次见到高林俊,是在张掖采访的最后一站——肃南裕固族自治县。他给我讲了一个故事:邻居家牧民老妈妈住的老毡房墙篱年久失修,她宁愿花钱请人用工程材料整葺,也不肯就地取材用草做帘来修复。“这里的牧民,怎么舍得看着生养他们的这片草原千疮百孔。”作为土生土长的肃南人,高林俊和这里的老百姓,对祁连山的一草一木都有着近乎痴情的爱。
从张掖回来,到兰州采访甘肃省国土资源厅党组书记王忠民。“成千上万双眼睛盯着我们,这既是压力更是动力。抚平‘母亲山’身上的伤疤,没有捷径可走,更没有后路可退。”这是采访中印象最深刻的一句话。
初战告捷令人信心倍增,以为此次采访的最大难关已经度过。未曾想,始料未及的困难接踵而至,令我措手不及。
▲雨季的上山之路异常艰险,落石和悬崖相伴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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蹚行漩涡中心深水区域
走过戈壁、翻过雪山、穿过丛林、跨过草原,几乎走遍了保护区张掖段内和此次采访有关的山川、河流和谷底。我关心的问题只有一个——保护区内的矿山关闭后,生态环境修复治理工作进行得到底咋样了?
我先后去了凯博公司马蹄煤矿、神麒矿业烧柳沟煤矿等5个海拔较低的修复治理工程项目区。感觉这些“大路货”没有太大诱惑力。
因此,我直截了当地和肃南裕固族自治县国土资源局祁丰分局局长罗成说:“我要去大海。”
大海,是指大海铜矿。它的“名气”很大,不仅因为这个勘查项目多次被新华社等媒体暗访曝光,更因为其所在地横跨保护区核心区,而这恰恰是国家明令禁止矿产开发的区域。
对于这个要求,罗成是犹豫的:8月份的祁连山气候多变、雨雪无常,影响安全的不稳定因素太多。最后在我的坚持下,他还是答应了,但是明确要求上山途中务必一切听他指挥,不要贸然行事。
一行人刚一进山,就被泼了一盆冷水:由于前几天的连续大雨,山路被雨水汇聚形成的激流冲断。路没了,车辆过不去,罗成建议还是不要去了,或者等几天再上山。可是我哪有那么多时间,“就算没有车,我用双手双脚爬也要爬上去”。
没有办法,罗成挑选了车队里车况最好的车辆自己驾驶,大家挖沟填石、掘土探路、推车前行,足足用了1个小时才克服了断路的困难。因为只有这一辆越野车,其他人员和车辆无法继续前行,只能在原地等着,而我们则在没有任何后援和补给的情况下,单车前往大海铜矿。
前往矿区的路异常艰险,车辆沿着陡峭山路缓慢前行,车轮右侧就是悬崖峭壁,而左侧则不时有滚石落下。到达大海矿区后,车内温度计显示车外气温已经降到﹣4℃,而我和罗成仅穿短袖T恤。寒风和低温中,罗成向我介绍眼前这片绿色有多么来之不易。在和他的交流中,我对这个40多岁、皮肤黝黑的汉子,平添了几分敬意。
此后,我们徒步前往海拔多米的七一冰川,查看矿产勘查开发对冰川消融以及周边生态环境的影响。克服缺氧等困难,咬牙硬挺着坚持走完了全程。
现在回想起来,在祁连山高海拔地区的采访仍然让我心有余悸。但此后接二连三出现的采访阻力,却让我感到,心理上的焦虑与压力远比身体上的疲劳和伤痛更折磨人。
▲牧民马占兵翻进昌乐石灰石矿整治项目区,捡拾遗落在里面的矿泉水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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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群不该被忽视的人
初次见到马占兵,是在县城他开的小铺门口。这位牧民憨厚朴实的笑容,一下子拉近了我和他的距离。他拉着我说:“走,我带你去我以前放牧的牧区看看,那里开了个矿。”
他说的矿,是指肃南裕固族自治县昌乐石灰石矿。年12月,昌乐石灰石矿闭矿开始生态环境修复整治。几个月前撒下的草籽,刚刚吐露新芽。
“我在这里放牧十几年,眼看着这里从草原变成了矿区。”出于保护目的,项目区被铁丝网圈了起来,马占兵却一下子翻了进去,只为了捡拾项目区里不知被谁丢弃的矿泉水瓶。因为这次翻爬,他的裤子被铁丝网露出的铁线头勾出一条长长的口子,但他却浑然不知。在我的提醒下,他憨憨地一笑,说没事,回去补补还能继续穿。
我说起了这次中央问责,马占兵有些茫然,只说希望能把原本绿油油的草原再弄起来。临走之前,他站在铁丝网外怔怔地望着这片绿芽,久久不愿离去。回去的路上,我对高林俊说,能不能帮忙联系原昌乐石灰石矿的矿主,我想和他聊聊。
在几番争取劝说之下,矿主袁晓最终答应了我的采访请求。他说,他原本一万个不愿意来见我,一是不想再提起这事,二是怕说错话招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结束了对袁晓的采访已是晚上10点多,我又马不停蹄地奔赴下一个“约会”——采访国有地勘单位甘肃省地质矿产勘查开发局第四地质勘察院负责人。和袁晓不同,他们对于记者表示了极大的热情与期待,副院长兼总工程师、地调所副所长、矿权办主任等5人悉数到场。
但这样的好运气,在与驻甘某央企负责人的多次沟通中没有再次降临。任我怎样劝说,这位负责人就是不愿意与我面对面聊聊,他希望我能理解他的苦衷和无奈。最后经过多方协调,他通过别的渠道将想说的话通过